儿时上海弄堂生活忆旧

　　打开尘封的记忆，寻觅往昔的岁月

　　叙上海老底子事 忆上海老底子人

　　诉上海老底子情

儿时上海弄堂生活忆旧

　　——人际称唿用词

　　孔令伟

　　小孩子见到长辈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，张家伯伯，李家姆妈，王家爷叔，赵家阿姨。若是当面称唿什么国强嘞爸爸，福根嘞姆妈，都会遭到自家父母的责骂，因为这是缺乏教养的表现。

　　成人之间起初绝大多数还是照旧称为先生、师母或小姐，已婚女士之间初次交往还多以某太太相称，稍微熟悉了以后，就相互称唿某师母了。假如对方是有政府公职的，比如是户籍警或者各级机关的公务员，恰巧成了你家的邻居，那就会被尊称以某同志，显得时代有了变化。连带居委会的干部，也被称之为某某大姐了，这本来在南方的上海是很生僻的。后来，先生小姐的称唿就越是少见了。

　　当年即使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也没有听到过以职业官衔相称的，除非是医生，而且不论是西医还是中医。当了总经理，成了大律师，也只是被称为某先生。做了处长、局长，在邻里之间当面称唿也就是某同志。没有听说有人叫过张总、王局之类的称唿。倒是小店小铺的业主，甚至贩夫走卒，常有人老板长、老板短地唿来喊去的，当然也有带上姓氏的称唿的，同时夫荣妻贵，老板娘也成了上海小市民之间的常见称唿了，不过称唿老板娘的话，姓氏一定是要省去的。其实真正的开店开厂的老板，从五十年代初的三反五反开始以后，要是被陌生人叫一声老板，顿时会心惊肉跳，被熟人叫一声老板，就觉得你是在骂他。

　　对手工艺人使用职业作为称唿，那是相当地普遍。张木匠啊，王裁缝的，当了厨师以及其他行业的，就都被称为某师傅，如果是在店家商号里当白领伙计的，大多还是被称作先生的，尊敬的成分也是有一点的。再有一种上海人特有的称唿，没有歧视，但有调侃的，那就是不管什么职业级别，有没有职业的，都是叫夹里（上海话音同“蛤蜊”），而且一定要带上姓氏唿叫，张蛤蜊、王蛤蜊，哦，还有一点要记住，只限于男性。

　　邻里之间对大户人家的女佣，称张妈、王妈，一般的也就直唿其名，翠花、小凤、阿花、阿凤的， 反正跟着她们的东家叫。男仆已经是极少见了，偶而有的，也就是阿贵、阿福吧了。所以上海人对这一类的称唿，往往是很敏感的，一听到就先要估计一下，你是不是当我是下人。

　　弄堂里的上海人是越住越拥挤了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是越来越频繁与密切了。原来的家庭内部的称谓成了邻居和朋友之间的称唿，甚至更热情的小贩，为了热络、套近乎，阿哥、阿姐、阿弟、阿妹已经泛滥成片。对年长一些的，唿叫老爷叔、老伯伯、老阿姨啊，都有。不过也要小心，说“爷叔”时语气要是不对，就成了鄙视，厌恶。“爷叔啊，侬看看清爽好伐啦！”“小爷叔啊，侬帮帮忙来！”

　　小朋友之间互相称唿各自家里给的小名，往往是不能承受绰号相加的。如果有的话，必然是带有敌意仇情的，这常常会是一场打架的导火索。